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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



  慶火Overdose死後的兩星期,我一個人去買了RU486。

  東平沒有陪我。他怕和我站在一起。我很久沒和東平說話了,或許有一兩個
月吧。沒有電話、沒有網路上的訊息、沒有簡訊、沒有上課的紙條、沒有問候、
也沒有再看我。我不曉得他有沒有後悔帶我去見他的朋友,我也不曉得他知不
知道我今天去買了藥。

  我讓他們等了很久,才回到約定的地方。期間我把手機設了關閉,抽了一支
菸,發呆了很久,拒絕了三個出價性交易的同學。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抱著流浪
狗睡個午覺,如果我可以。

  買不到我的男孩們悻悻走開,我裝作冷漠的表情,心裡忽然麻木的冒出冷冷
的一句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嘲諷。那些人的臉一直在我心裡轉來轉去。

  我淡然地走回去。俐姮姐他們全都陰晴不定的站在那。我冷靜地拿出那盒藥
,他們的失措讓我有點好笑。似乎在路邊收受個幾排藥丸是那麼了不起的事情,
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哪。我遠遠的將藥遞給俐姮姐,她用指尖夾著,一拿到就藏
進書包。

  俐姮姐他們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回到那個地方。我偶爾還是會回到那地方,
卻看不見那條不曉得叫什麼名字的狗了。

  慶火出事以後,那裏就沒有人了。

  我站在牆邊,那天俐姮姐站的位置。牆壁有點髒,但我不在乎。我盯著鞋帶
,有一瞬間,心裡似乎想整理好什麼。忽然很希望抬頭就能看見那隻狗,還趴在
同一個地方打哈欠,睡覺。我如果叫牠,牠就會轉過頭,露出那個我很喜歡的,
有點無辜的眼神。

  慶火死的時候,是不是一個人?

  這個問題反覆走過我腦海。 

  我不曉得他們是否曾有那麼一剎那的罪惡感,畢竟他們曾是他的朋友,他的
戀人,他們小弟,嫉妒或仰慕他的人。有時我忍不住把這問題倒轉過來:是不是
就因為他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從來不曾留意,所以他才死了?一股難以自抑的悲傷
總會衝上來。我想俐姮姐的事,還是讓我有點放不開。

  國中的時候,我曾經喜歡過慶火。

  許多女生對他都抱有那種好意,我只是其中一個。而且,我們還坐得特別遠
。如果不是有一次他在教室當場讓老師難看,那英文老師是我們所有學生都討厭
的一個勢利、發音很做作的中年女人,可能我就只是繼續從遠方欣賞他,不會對
自己承認。我記得那一次老師連續三次用吼的命令慶火去罰坐,到了第三次已經
完全藏不住自己那股氣急敗壞,慶火仍然蠻不在乎的模樣。

  事實上,我們雖然不敢笑出聲來,或者表示什麼,我仍然能感覺到全班心裡
是開心的。我們全都默不作聲的幫著慶火的小惡作劇。最後慶火一個人被換到班
上最後一排坐位--走過去的時候他背對老師,但我們這些學生全都可以看見他
一路走來做的鬼臉。

  我差點笑了出來,但我還是假裝認真的看著老師、黑板。我有點緊張,感覺
到慶火一步步走近我的位置。趁著老師還在自顧自生氣的時候,我悄悄給了慶火
一個嘉獎的眼神和微笑,他也用笑意回應了我。

  但後來我們就沒有什麼了。

  國中剩下的一年半,我過得並不開心。我認為是因為一些很愚蠢的人和很
愚蠢的理由。我把大部份的自我都寄託在功課上,最後我上了一所不至於令父母
感到失望的高中,風評不差,平日交遊的也只是會是更富裕的家庭。

  至於慶火,確實有一年多時間,我以為我們就這樣,從此不復得見了。

  ……我不大記得升高中那年暑假我在做什麼了。我只顧著甩開我那原本就
不多的國中朋友,還有一些我原本以為可以讓我更不同的事。我開始時常感到
無聊,鼻酸,難過,不知所以然的暴躁,困惑自己有沒有比以前更美麗……

  開始唸高一時,我清楚記得的是一台我無論如何都想要的Pentax相機。我
非常投入的兼職打工、考試、背很多很多的英語單字、吃吐司,做一切可以換取
到它的事。當家人最後終於說出其實只是為了讓我唸書,才假裝答應我的時候,
我失控的和家人吵了一架,整晚都沒有睡。後來爸爸才勉強同意他原本的承諾:
為相機付一半的價格。然而我記憶更深刻的是,當我千辛萬苦得到那台相機時,
竟想把它摔在地上的剎那衝動。我坐後座,當時在下雨,我用那台我奢望已久
卻在一瞬間失去其意義的相機照了一張最最平凡,雨像眼淚從玻璃流下縮影了
城市斑彩虛華的失焦照片。

  後來我當然是沒再碰過那台相機了,然而,我也拒絕別人去用它。

  從最優秀的人開始,有一段時間,所有人都熱衷於如何長大。有些人去做了
義工,有些請假去參加了某種國際性的大比賽。自從開始有人退學以後,學校變
得很陰沉。不愛說話的人變多了。猜疑,議論別人的性關係一下變得十分無聊。

  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習慣了分崩離析,言不由衷。即使在這所高中,我的
成績也是父母完全沒話可說的優秀。對那些想理解何謂孤寂又想要同伴的人,我
只有厭煩、厭煩、厭煩而已。有一陣子我一點也不想替自己辯解,不希望屬於
任何地方。但我仍然被歸類為某群怪傢伙的其中一員了。

  對他人而言,我們全是一群成績在雲端上的怪小孩。有時候我們會組成讀書
會,但讀書會對我們而言完全不是幾個人在圖書館互相討論。我們很早就學會上
星巴克了。我們的「閱讀」就是各自讀自己的書,然後描述給別人聽。有些人讀
詩集給對方聽,有些人讀報紙上的社論,有些人甚至直接朗讀Times或經濟學人
報。

  我們都愛電影。或許是出於自己對那幾百張沒有機會拍攝的構圖的補償,那
是最讓我瘋狂的。而又或許是一種天生的反叛,我們特別喜歡犯罪電影。大衛
芬奇《七宗罪》、爾冬陞《門徒》、特洛伊達飛《神鬼尖兵》都是我們心中的
經典,但真正痛入骨髓的是費南度麥萊爾斯的《上帝之城》。至於《愛,像條
母狗》、《愛比死更冷》或《天人交戰》則被我們唾棄、揶揄。

  東平說了一句至今我即使再怎麼不齒,仍然無法不感到唏噓的話。他說那些
電影只是些嗑了太多藥,花錢如流水到最後身體空空的老傢伙們,搞不清楚自己
哀傷些什麼就拿著攝影機晃來晃去……

  雖然後來和東平在一起,但他不像慶火,一點也不像。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開始,就是這樣。只因為我太過沉迷。

  我們甩掉了幾個朋友,當抽菸變得一點也不好玩了以後。有天,我們的一個
朋友牽了「他的」機車讓我們看。我還記得我們一開始的騷動,但很快,那部
機車也沒人愛理了。後來提到這個人,我們都抱著一種嗤之以鼻的態度。那根本
不是用自己的力量得到的東西,東平說。

  我們分裂得更徹底了,那一陣子,分裂出去的我們變得更陰沉,更憤怒。一
開口便是嘲諷,不然就是談本質、談血。我們走過一間間電玩店,一條條街道,
一下子就在公路上或巷弄深處感到恐懼而無聊。後來我們總算找到了新的最愛,
那就是天橋,可是不到一個禮拜,我們便將它拋棄了。

  我們在尋找一個安靜,荒涼的地方。像我們喜歡的電影那樣荒涼。

  東平找到了。他沒有坦白告訴我們,可是我們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我們
可以感覺到他這個人不一樣了,雖然事實如何我們都說不清楚。他時常在嘴邊說
的是:那些人是真傢伙,他們是「外校」的。我們這種人的生活,我們這種人的
態度,和他們都完全不一樣。他總是帶回一些他們的故事,一些讓人害怕又興奮
的小東西。最後他帶回了大麻,這簡直讓我們全部瘋狂起來。

  那就是我和慶火的重逢。

  東平帶我去見他們的那天十分興奮,他告誡了我很多事,我猜他是不想在那
群真傢伙面前沒面子。那是一條生滿了廢管線的老街,地上的磁磚到處散亂著
菸蒂、壁虎糞便,甚至還有雜草。然而只需過兩條馬路,前面就是一所私立貴族
學校,附近還有商圈,誰也不曉得那無人的老街是如何能存活至今。可是那似乎
成為了我們這種人心中的樂園。

  到那邊的時候,我的心震動了一下。我沒料到他也會在那群人之中,這樣看
上去,他似乎和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的自信,一樣的沒所謂。但他並不曾看見
我,外校的他被一個我們學校的女孩子貼著,那就是俐姮姐。東平急著介紹我,
但對東平的殷勤,他們卻全抱著一種譏嘲的神情。

  慶火終於留意到我了,或者說,留意到了俐姮姐的視線。他低低的瞅了我
一眼,我也低下了頭。那一瞬間,我相信我幾乎本能的留意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別的感覺。慶火在這群人裡,似乎也不改其首領的驕傲。東平似乎沒注意到我,
他努力的說著自己的話。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安靜的待在這群人裡
,偶爾應對那些迎身而來的視線。東平說得對,我的確覺得這群人很酷,比我們
酷得多。

  一條黑色的土狗趴在不遠的石磚地上。尖耳,捲尾。我注意到了牠,牠也支
起一個頭來看我。我當下就喜歡牠,喜歡牠的眼神。我蹲下向牠吹了個口哨,但
牠沒有理我。我要走過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異常的安靜,那群人全盯著我看
,東平也是一樣。我伸手讓那隻狗習慣我的氣味,他們全搞不懂,自顧自的開始
燒大麻。

  東平急急的走過來,輕輕拽了我一下,示意我回到他們的團體。離開的時候
那條狗忽然支起頭來,露出十分茫然的神色,令我有些不悅。

  他們用抽水煙的方式吸大麻,那和我想像中似乎有點不一樣。一根虹吸管似
的東西在他們之間傳來傳去。吸過的人每個都靜了下來。我吸了一口,但很快便
咳了出來,只感覺昏沉。但我是清醒的,最多是像缺氧,像聞了濃郁薰人的香水
一樣的不舒服。

  慶火是最後一個。我盡力看著他。他也吸了一兩口,有些人已經進入了幻覺
正嗤嗤傻笑。他很有耐心,我能感覺到他的耐心,也很想和他說話。我感覺到他
對我並不是無話可說的,雖然我並不知道我們那樣膚淺的聯繫能讓他開口說些
什麼。

  慶火接近了我……一股濃烈的氣味隨他淹襲而來。大麻,汽油,還有汗水的
氣味。我們耳語著,我有股衝動想將事實告訴他,但一股悲傷壓抑了我。他在我
耳邊喃喃低語,我從來也沒想過但如今真發生了,我望了東平一眼。也不知道心
裡究竟是渴望他立刻醒來,還是就此醉幻不醒。

  我推開慶火的手,但他畢竟是強壯的,我無法抵抗。我激動極了但我無法不
拒絕他,一次,兩次,三次。心情多麼激動,我的動作便有多激烈。我喊著不要
,不要,但當此情境我悲傷的發現,自己竟沒辦法說出一句不使他誤解的句子。

  慶火完全不曉得,他只當作我仍是小女孩的將臉靠近過來。如果我抬頭親吻
他,我明白這一刻的美好將會立即改變,所有我曾經懷抱的憧憬將變成一種我
不能再輕易承受的事……我扭頭閃避他的親吻,其時我們都敏感的查覺到對方
身體深處的改變,呼吸像曾奔跑過,身體出汗、泛起紅班……如果我們都願意的
話,我們將會擁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也許我們將在一剎那改變。他仍然輕盈
的追逐著我的雙耳和嘴唇,我心慌意亂閃避卻不知何時已讓他雙手擒住腰肢。

  東平快醒來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硬要格開慶火。他還要再來,但卻被一聲喊叫中斷,先
醒來的居然是俐姮姐,她忿怒的瞪著我。其他半昏半醒的人被這一叫,也紛紛要
望過來。十數個念頭一時在腦中紛轉,我心急無比。幾個醒來的人已看了過來,
但當著我和俐姮姐互瞪的詭異情境,一時全鴉雀無聲。

  東平最後才醒來,開始他困惑於我們的僵持,但很快的他就發現我正是闖下
這禍的人物。俐姮姐也不和東平多說,只是到一旁談了幾句,東平面對我走來的
時候,臉色陣青陣紅。可能他也不曾料到我竟然這樣,可能他急了,作勢要吼我
,慶火卻先了一步說,這件事他能對東平解釋清楚,大家就此罷了。

  俐姮姐瞪了我一眼,提起書包,直直離開了。慶火也尾隨過去,兩個人遠遠
的在他的機車那頭僵持著。其他人也紛紛要走,東平也不再看我,跟著他們一起
。只剩我一個人在那條巷裡,盯著那條黑狗曾躺過的一塊空洞,牠已不知去向。


  幾個禮拜後,我在上課中被喚出去。我的父母,訓導主任和我的班主任同坐
在密室中。他們告訴我慶火死了,警察已到校了解情況。他們需要我誠實的說幾
句話,他們說我是最後一個見到慶火的人。

  我在那裏和他們說明了許久,其間我試著隱瞞大麻的事,也沒供出同校的
俐姮姐。或許是因為我的頂尖成績,後來他們並未為難我。關於我的處置,他們
說必須再討論。我回到班上,氣氛已十分的騷動不安,情況在幾天內急速加劇。

  各種謠傳的消息,中傷的耳語在流傳。在他人平常看來,我的古怪原本只是
因為太優秀,或許是因為慶火,老師們後來發表的說法有著強烈的息事寧人氣息
,幾個要好的同學曾前來問我,但不知怎的後來他們全躲得遠遠的。我說出去的
實情全被扭轉成荒唐的情節,可笑的模樣;俐姮姐是學姐,他們的故事卻越生
越大,橫插了各種補完的情節,殘忍而完整。我那一下午的拉扯,掙扎,荒唐,
最後越顯得破碎,只好沉默不作聲。

  東平不曾來問我實情。那天之後,我們不曾再說話過。我能明白他的處境,
所以在學校,我不曾再找過他。或許也正因為他的處境,他不得不加入那個傷害
我的大環境,不得不諂媚當天的在場者,也不得不提供更多各種材料,有關於我
的怪脾氣,關於我的壞習慣予他人持續的戳傷我。

  我自然而然的自己一個人上下課。那些曾一起癡迷過電影的有錢小孩,對我
全避之不及。因為我和外校的混,和沒錢的不良男人混,到骯髒沾滿壁虎大便的
地方混,腦袋讀書讀壞了和那些自毀前程的玩咖混。他們全忘了他們如今躲避的
本來是電影裡他們最頹廢沉迷的樣子,他們虛擲財帛喃喃自語汲汲於模仿的樣子


  但即使東平再怎麼對我,我仍沒料到後來因為他的緣故,使我做下我不願做
的事情。

  俐姮姐把我叫了出來。她的羞憤比諸當天對待我,更是怨毒。她周圍的人先
是要我對他賠罪,後來便打我,將憎恨發洩於我。為什麼?我不解的哀號起來,
俐姮姐氣得發抖,一面讓別人用圓規針來弄我,一面說,你真的賤到敢問為什麼
欸,怎麼不敢問你男朋友做了些什麼!

  東平?是東平嗎?他果真不在他們之中。俐姮姐對我說了一切,但我仍驚訝
而不解……是強暴嗎,如今的氣氛情勢,他怎還有心情如此荒唐……而對象竟是
俐姮姐。是報復慶火嗎?還是嗑了太多藥一時的迷亂?我們也不是不曾做過,但
誰能料到他這幾天憋不住居然就敢惡向膽邊生……

  就算是他,為什麼要我負責!我邊哭邊吼,俐姮姐仗著我不能反抗,十分
跋扈的搧了我幾巴掌,出完氣就說,是你男人!是你不去跟你男人!你搶我男人
幹什麼!他俗辣他不敢面對,不找你這賤人我們找誰!

  他們離開後,我一個人倒在地上,衣服散亂不能敝體,這只是下馬威。

  他們找不到東平,我也找不到,但我必須在很短時間內籌出七千塊。

  我可以有什麼方法?


  兩天後,我籌到了錢。按照約定,我得自己走進藥局去買那個藥丸。故事
說到此處,只願能就此將記憶緘封。但現實不止於此,那之後我便開始感到很
疲倦,三個禮拜後便驗出懷孕,我認不出是給了我錢的哪位男同學了,或許因為
他看不起我這個傳聞的騷貨,便偷偷把套子拔了。

  到了無計可施的絕路,我才第一次忽然想起了那台全新的PENTAX相機,
為此我把它賣了,錢全還了願意先墊的網友。我把我的第一張相片存在電腦,
後來洗出放大,掛在房間。至今,我還是十分喜愛那模糊的相片。

  十七歲,至此我已是完完全全的孤獨一人了。

  有的時候我還是會回到我最後一次見慶火的地方,點一支菸給自己。我很
想念慶火,我曾經認定的朋友,我也很想,很想再見到那條狗。我想和它一起去
旅行。


  只有一次,我見到了一條與牠十分像的黑狗。由於隔得很遠我不敢認清楚,
牠遠遠的在另一條街上,見到我來,便一瘸一拐的跑了,無復當年的機靈。我
遠遠跟著的那條狗,可能我始終覺得是當時那條狗,越看越像。但我一逼近,
一身是傷的牠卻齜牙咧嘴,咧出一副怨忿,神經質的模樣。

  我只能遠遠的跟著,去看看牠認得的這城市,牠認得得的這大街小巷。牠
先是在一個大樓的死角趴著,二十幾分鐘後又去下一個地方。接下來是黑暗的
樓梯間、立著鐵皮屋的空地、關閉店家的鐵捲門前……剛開始我被牠的邏輯困惑
住了,但我越走下去竟是越是難抑悲從中來。

  這太亂來了……怎麼可能……牠竟是想要找尋「沒有人類的地方」啊……

  牠知道我們,不,光是我們日常生活製造的垃圾,已經堆滿了這城市,不,
這星球了嗎?牠知道就算這輩子牠走到南極大陸也離開不了人類的社會嗎?牠
知道因為我們對開墾、發展的貪婪所擴張出來的都市,已經完全超過了牠小小的
本能所搭載的局域性嗎……牠受傷這樣,怎麼可能有辦法走出這個未來也還要
不斷傷害牠的地方……即使這樣牠還是要繼續沿著馬路旅行嗎

  這麼多年了,這幅情景總是凝結在我心中。後來我的確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
攝影師,我努力工作,用自己的力量重新買了一台和型號相同的PENTAX相機給
自己。我辦了許多次展覽,每場展覽,我總是同一個標題:《跟著動物去旅行》
在這麼多次到不同國家,跟隨流浪動物的歷程裡,我的確見證了很多次令人髮指
的暴力。我曾拍到一條後腿倒吊在樹上被少年們用來練習揮棒的土狗……我趕走
了那些少年後,那條狗也嘶吼著不讓我接近,牠分不清我們人類,一個和一個有
什麼不同。每一次在生活中,當我想到那條失蹤的黑狗,我會想到我同學,那群
擁有很多電影DVD卻沒有多少正義感的人們,我會想去旅行。我知道該拿出我
的相機,有人說,拿著相機就會看見很多平常看不見的事,確實如此。我的夢想
很簡單而很不切實際,我希望有一天,我們不會再需要掠奪其他動物,也停止
傷害彼此。

         「愛的力量比死亡更強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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